哲学是什么？是对世界的总体把握，是对万物本源的把握，是对人生意义的思考，看似与商业无关，是“无用”的学问，但在复旦大学EMBA人文复旦讲座特邀教授、博士生导师张汝伦看来，却是一切学问的源头，“无用”才是“大用”。对于企业家来说，真正掌握了哲学，破解管理、创新等难题的答案才能追根溯源。

4月20日，张汝伦在复旦EMBA人文讲堂为大家分享了“哲学的意义与批判的价值”。以下内容根据讲座速记整理。

“中兴事件”折射的不是经济问题

而是哲学错误

管理的前提是懂得“人”

管理是什么？管理是管人。耶鲁大学管理学院一位教授曾说，国外管理学院根本没有市场营销、人力资源管理、物流之类的课程，他们是从哲学出发来理解这门学科的，所以要学几十门课貌似跟商业无关的课，如哲学、哲学史、文学史、宗教、心理学、文化人类学、文化研究、生理学、政治学等。只有懂得人，你才是一个管理者，你才有资格管理人，而不是机器在管理一群会说话的机器。

什么是“人”？这个问题很难回答。人来到了这个世界上，就有一整套先天的东西，其互相规定、互相支撑，事物的意义便是在关系的网络中界定的。

马克思说“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”，孔子说“三纲五常”。只有放在人际关系中，我们才能界定自己的位置，我们应该干什么，这就是总体性的问题。“我”在所有的人际关系、社会关系的那个聚焦点上，这个“我”永远不可能出现第二次，“我”是某某人的儿子或女儿，某某人的老公或老婆，某某人的爸爸或妈妈，某某人的上级、下级，哪些同学的同学，某某人的学生，所以可以几十个上百个社会关系，所有网络聚焦的那个点就是“我”。

哲学是对世界的总体把握，是对万物本源的把握，还是对人生意义的思考。如果希望做一个完整意义上的“人”，就不能不考虑哲学。“Philosophy”在古希腊时，几乎包括了所有的学科，除了数学和天文学。牛顿的代表作，现在被看作科学著作，但书名其实是《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》。看一看20世纪诺贝尔奖获得者，有很多人本身就是哲学家。爱因斯坦、海森堡、尼尔斯鲍尔、薛定谔、马赫、普利高金，哪一个不是哲学家？

无用之用乃为大用

中国没有哲学这个术语，但并不意味着中国人没有哲学。大概2600年前开始，用简单的方法来把握整体这种思维就体现在《易经》中。对事物本源的把握体现在道家哲学中，他们用“道”来解释世界最根本的那些东西。至于对人生的反思，那是我们中国哲学的强项。庄子那句“无用之用”就已经非常深刻，中国人在哲学方面的思考是不低的。

我从来不认为哪个行业特别高贵，我始终认为，不管做什么，你境界到了，就是了不起的人。不管我们做什么行业，都要做一个有头脑的人，做一个有哲学思想的人。

其实很多人都有自己的一套哲学。但有些人的哲学可以说是“坏哲学”，是建立在庸俗的、简单的、荒谬的进化论基础上的。很多人做事之前会先思考：有用没用？庄子曾经讲郭一个故事，世上有各种各样的树，大家说这个树可以做船，那个树可以打家具，唯独有个空心的泡桐树，啥都不能做，大家说这个没用。然后他意味深长地说：世人但知“有用之用”，有谁知道“无用之用”，无用乃为大用。

 中兴的事情，在我看来不是经济问题，它反映出来的，还是一个根本性错误：不要哲学。不要哲学的人，他往往有一个想法，世界上只有看得见、摸得着的东西才有价值，看不见、摸不着的东西，没有意义。

“无用乃为大用”的问题，真正将人和动物划清界限。世界上只有人能够去想这些“没用”的问题，只有人会问，比生命重要的东西是什么。总是去看眼前的东西、有用的东西的人，肯定也看不远。

革新源于批判思维方式

批判的思维方式，是建立在人的分析能力上的。而这个分析能力还是建立在对很多事情的逻辑推理和概念分析上的。人们常说要尊重常识。这句话仅仅对了一半。常识是变化着的，因此也是需要批判和反思的，我们必须对常识所超越。苏格拉底认为，循着常识过生活，等同于一种“未经审视的人生”，这样的人生是不值得过的。

说到批判精神，我们要掌握批判的方法。

第一是要批判“概念”。概念是我们对世界的基本规定，所以那些基本概念如果一旦有突破，我们对人的认识就有根本性的突破。思想革命都是从突破基本概念开始的。

比如艺术在古代，大家认为和美有关。但到19世纪末，现代艺术产生，那些艺术家认为艺术并不与美相关，这是一个很大的突破。大家会问，为什么现代艺术这么丑陋，有时让人难以接受，那是因为概念变了。

第二是要看批判的“前提”是什么？我们每个人的主张实际上都有一个没有说出口的前提。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主张某个东西。所以，我们要批判自己的很多观点、立场和想法，未经言明的前提。比如我为什么愿意承担经济上的损失去买那些学区房，因为我相信一个孩子读什么学校对他一生是重要的，但如果前提错了，后面整个观点和做法都是有问题的。

第三是要批判“常识”，对流行意见保持距离。我们这个时代是不利于人思想发展的时代，传媒太发达，人是有惰性的，看看手机、上上网就算接受新事物了。很多不负责任的、浅薄的思想就这么流传，害了我们。在现代世界，要做一个有头脑的人，恐怕非得要突破流行意见，对流行意见展开批判。学哲学，就是要让我们能够不被人惑。一个人最难的定力就是思想上的定力，这个定力是建立在深刻的思想上。

同学说

- 裴建军 -

复旦大学EMBA 2017秋2班

张教授哲学功底深厚，全程两小时，几无停顿。用白话告诉我们，在有意义和有用之间，在对错和有用之间，到底应该如何选择？这次课程让我有更多思考，会对我产生深远的影响，受益匪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