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明哲先生是美国弗吉尼亚大学达顿商学院讲座教授、国际管理学会终身院士暨前主席和战略管理协会终身院士。同时，作为复旦大学管理学院杰出特聘教授，复旦大学EMBA《动态竞争与企业可持续发展》课程授课教师，陈老师的的课一直以学生背景研究透彻、案例讨论精细深入、分析视角中西双融为EMBA同学们所欢迎和称赞。此次陈老师受邀为50多位学者传授案例教学本质，3小时的授课如行云流水，其对案例教学执教者的深刻解读，同样适用于当今之“士”与“家”的圭臬。

陈先生的课在“文化双融”的时代背景下，以一句中国式的“抱歉”和一段美国式的“笑话”中正式开场。笑话是这样的：

有一句说一百句的是文学家，这叫文采；

有一句说十句的是教授，这叫学问；

有一句说一句的是律师，这叫谨慎；

说一句留一句的是外交家，这叫严谨；

有十句说一句的是政治家，这叫心计；

有一百句说一句的是出家人，这叫玄机。

一位可以通篇笑话谈管理战略的大师，必不会随便讲笑话。这段笑话与案例教学又有何相干？在复旦大学管理学院李达三楼一楼的阶梯教室里，这次如蒙生般正襟危坐的不是企业家，而是来自全国多所商学院的教师和案例研究员，其中不乏桃李遍天下的名师。有人揣度：案例描述与普遍真理之间的关系？抑或：在一方杏坛掌握话语集权力的教师，其表达与学员认知的关系？

陈先生不置可否，继续熟稔地抛问题：面对不同背景的学员，譬如律师班，又譬如150人的本科班，到底该如何教学？你的学员是谁？他们为何来到这里？对此学问又了解多少？师者，是否可以做到“有教无类”？

导师，点灯之人

在众人陷入深思并不断呼应的过程中，陈先生抓住了“导师”二字。民国时期，清华大学国学院有四大导师，梁启超、王国维、赵元任和陈寅恪，当年他们怎么教学生？“历时两年半，造就71位弟子，影响中国文史哲七八十年。他们当年其实只做一件事情——视自己为点灯之人。什么意思？把学生心中那团火点起来。”

陈先生把自己定位为伴读，也就是陪太子读书之意。”一旦定位自己，且一以贯之，必会影响深远。”提及梁启超，陈先生随堂又赠送了一个段子：当年梁任公一个字大洋5元，毛泽东（12月26日，今天恰好是他的诞辰，纪念之）在北大红楼月俸也仅8元，每逢清风徐来的上午，国学院的坏弟子们就在清华园中铺开纸笔，请梁导师写字，拿去变卖，穷学生的生活费和学费就攒出来了。如此“纵容”，梁导师绝不仅仅是点灯之人。

陈先生17岁负笈美国之前，在台湾师从夏学大儒。“儒家一向反求诸己，所以才会有言传身教，所谓严师出高徒，并非对徒儿严苛，而是师者严于律己，正所谓强将手下无弱兵。”用案例教学之形传授案例教学之神，是这堂课的精髓，在看似漫不经心的问答之间，陈先生已经深深地开启了每一位教师学员的自省。案例教学，可能重点不在于案例本身，不在于教学方法，不在于学员，而首先在于采用该教学法的“你”：是否言传身教，是否以成就学生为宗旨。

“赢”字的微言大义

陈先生的第二个笑话有关俗事的三大家：专家、行家与赢家。他请教在座已然桃李遍天下的老师们，你想成为哪一家？以赢家的“赢”字为演绎对象，陈先生又问何为赢？何为亡？何为口？何为贝？何为月？何为凡？

陈先生认为“亡”字至少有两层涵义。其一如子夏曰：“日知其所亡，月无忘其所能，可谓好学也已矣”；其二则指涉个人或企业的忧患意识，陈明哲曾经受邀培训腾讯的40名高管，他认为这是一家时刻保持着忧患意识的企业。

“口”作言解，君子一言以为知，一言以不知，案例教学面对年轻、价值观殊异的学员，言不可不慎也。

“贝”字无疑与金钱有关，而陈先生认为与学府更相关的是资源，尤其是校友。案例教学时，若能邀请校友企业现身说法，沟通与效果都会很不一样。

“月”乃日积月累，每一节案例教学课都是新的挑战，不可能尽在掌握，但乐趣也就在此。只要以“凡”字所指代的一颗平常心对待，必然会少一些紧张刻意。

平常心需要用心，用心、用脑与用手脚，是三种不同的境界。陈先生认为“复杂的事情简单做，你就是专家；简单的事情重复做，你就是行家；重复的事情用心做，你就是赢家”。要成为案例教学的赢家，背后付出的可能是18个小时的备课，对每个学员个人信息的了如指掌，半节课100个高质量的提问……甚至更多。

案例教学的价值皈依

陈先生认为好的案例教学，是一个去中心化的师生、生生之间教学相长的动态过程。学生有准备地来，老师以“边缘人”思维，抛弃执念，提出最恰到好处的问题，充分信任你的学员，欣赏思想的火花在马蹄形案例教室上空自由地燃烧。

孔子《论语》中一问一答式的教学法堪称案例教学在中国的滥觞

在课程最后，陈先生列举了一长串案例教学中“老师”的英文角色：Lion Tamer、District Attorney、Senior Airline Captain、Will Rogers、Prod、Referee、Cheerleader、Dance Master、Choreographer、Prosecutor、Evangelist、Judge、Conductor、Soothsayer、Babysitter………对照一下自己的执教生涯，也许你非常熟悉自己经常扮演的一些角色；对照案例教学需要的教师角色如Demonstrator、Quarterback、Coach和Facilitator，你或许会对自己过往的一些“扮相”莞尔，恍然悟到：在案例教学现场，你不是执鞭的驯兽员，不是下命令的行政长官，更不是光抖包袱的相声演员。在控制与放任之间，你的准绳是朝着教学目标张弛有度地加以引导，仅此而已，却是对师者追求、学问、品行极大的考验。

每学期末，陈先生都会给学员们一次互相考评的机会：评选一位对你的学习最有帮助的人。案例教学，正是同学之间激发挑战、切磋琢磨的过程，从师生之间单向度的知识传授变为师生、生生之间网状的互动升华，也许，这种“去中心化”的教学之道，正是人类一直保持智力领先的秘密所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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