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成长

申银万国证券研究所首席经济学家

本文根据他在复旦大学公开讲座《金融创新与职业发展》整理

在中国实体经济领域，哪些问题最值得我们去研究？经济学把非常不确定的情况变得相对确定，对各种决策做最优选择。因此，那些不合既有规律、不合常规预测的现象最需要我们去研究。

第一，中国由过去投资型的制造业经济体变成了服务业经济体，这是一个重大的转变。

按照正常的经济学规律，当一个国家走过赶超阶段，人均GDP超过7000美金或接近1万美金的时候，其产业结构变化的必然趋势就是服务业快速上升，制造业急剧下降。这就是我们这两年看到中国经济发生的巨大变化。相应地，观察、分析、预测中国经济问题的理论、体系和方法也在变化，这方面我们过去讨论得很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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GDP增速与三驾马车关系的变化

过去，与8%-10%的经济增长相对应的，是30%以上的投资增长率、20%-30%的贸易增长率以及超过10%的消费增长率。这两年我们的投资增长下降到了15%，贸易出现了低增长甚至负增长，消费增长刚过10%。按照过去的认识GDP增速不可能达到7%-8%。事实却是我们的GDP只是从8%下降到7%，这就证明旧体制下所谓的投资、净出口型的GDP发生了改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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工业增加值与GDP的关系变化

历史数据来看，工业增加值增速总是高于GDP增速2%-3%，而2014年9月的工业增加值已经掉到了6.9%，比我们的GDP增速还要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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物流数据与GDP增速的关系变化

总体而言，现在投资、消费、出口这三大需求降下来了，GDP也降下来了，即便降幅缓慢，如果按照传统的那些指标，中国的经济简直糟透了。但是我们看GDP毕竟还有7.4%-7.5%的增速，这说明经济模型中统计指标的选取很重要。

当一个经济体从过去的投资制造型转变为服务型，宏观经济的统计方法、表征宏观经济三大需求的指标、宏观经济的先行指标和同步指标的意义都会发生变化。这正是我们当下遇到的第一大问题。

举个例子，可能全世界只有中国，除国家有GDP统计外，各省市、区县甚至乡镇也有GDP统计，这是由我们过去赛马式的行政考核体制决定的。GDP是一个国家的国内生产总值，其统计体系方法就决定了它一定是国民性的。过去，各省市区县的GDP之所以能统计出来，是因为制造业占主导地位，制造企业有增值税，增值的一部分就直接构成了GDP。但是服务业只交营业税，从统计来讲，只有营业额、营业收入，营业收入要减掉一些减项才能构成一个服务的增加值，所以单从企业层面统计不出来。那么当一个经济体变成以服务业为核心的时候，如果服务业仍缺乏增值税环节，也没有增值统计，那么各个省市范围报出来的经济数据误差就极大，根据制造业增加值统计出来的指标也大大被低估。今年我国很多省份经济增速非常紧张（黑龙江GDP增速仅3%），这是因为统计体系没有顺应经济变而变。

由此可见，其实我们分析任何一个主体，无论是学金融、企业管理、家庭理财，或者是学公共财产、政府管理，我们都要认识到，其实经济学分析研究的第一个核心问题，就是没有对称的、成体系的、结构化的数据。我们的研究需要通过对各种关联的推测，来弥补数据的不足。

因此，当一个经济体由制造业投资型转向服务业经济体的时候，一系列统计指标发生变化，这是非常值得研究的问题。

第二，中国的产业结构发生巨变。出现越来越多的跨界与融合，产业之间的边界变得越来越不清晰。

中国的经济转型第二个突出的表现就是中国的产业结构、行业结构发生急剧的变化，过去的产业、行业划分已经非常不适应。

首先，过去是制造业经济体，我们把产业分为第一、第二、第三产业，上游产业、中游产业、下游产业，上游是能源、原材料，中游是制造，下游是消费，产业之间的关联关系和产出关系非常的清晰。因为有了越来越多的跨界和融合，产业之间的边界变得越来越不清晰。在国民经济核算中，国家每五年会统计一个投入产出比。根据产业的技术关系和关联关系，能够把制造业所有的产业关系弄清楚，我们现在遇到的问题是：服务业的产业关联关系是什么，能厘清吗？服务业还能按照上、中、下游来划分吗？

国家统计局二级产业部门20多个。其中制造业占20个，服务业仅有几个，但是我们的服务业已经超过制造业。我们对服务业内部的结构关系的不清晰，已经成为金融研究中非常令人头痛的问题。

产业关系正在发生急剧的变革，产业之间的边界也在越来越模糊，我们国家货币经济的管理是按照条块分割、产业纵向、产业上中下游关系来管的，产业界限越来越模糊。什么叫服务业？什么叫制造业？服务业偏制造业化，还是制造业偏服务业化？

举个例子，大家熟悉的立邦漆，它是制造业还是服务业？它本来是生产油漆的，但现在销售立邦油漆成了次要的，主要利润点是家庭油漆服务，这是制造业服务业化。

还有两个全球很有冲击力的产品，一个是苹果，一个是特斯拉。为什么大家那么喜欢苹果呢？是因为它的制造业水平还是技术含量高？技术专家认为，苹果的制造水平实在是非常厉害，原因就是苹果的制造和软件服务融为一体，和设计跨界融为一体。服务制造、硬件、软件一体化，是苹果最厉害的地方。

而特斯拉是一个产业跨界的产物，将机械、电子、仪器仪表、自动控制、材料、制造一体化。每个方面可能都不怎么样，但是合在一块就是很有市场前途的一个“怪物”。我举这个例子，是想说明将来这样的产品会越来越多，所以我们过去传统的产业类别和产品关系都被打断了。